番外*炮灰离开后

“喝酒。”

傅戎举杯,和陈锋碰了一下,他低头浅酌了一小口。

看他喝酒不多的样子,陈锋算是明白这个沙漏似乎还真的对他有效。

“你刚才说你老婆?”

“是前妻,其实我们刚结婚后几天我就和她离婚了。”

“真离了?”

“我还能随便说假了,不过这事没对别人说。”

“你刚才透露的,足够让很多人知道了。”

“知道就知道吧,我也能恢复单身人士名声了。”

“有另外喜欢的人?”

傅戎随口猜测。

“没有,也不会有,我对爱情没什么兴趣。”

他已经有不少的家人了,哪怕是没有血缘关系,但是在他的家里,那些人才是他所认可的家人。

他对他们的好,他们也全部都记在心里,以他们的方式在回报他。

陈锋别无所求,只要身边有人就行。

不需要用血缘或者一个结婚证来绑定。

“今天才算是对你有些认识了。”

“我也对傅少观感还不错。”

“不会觉得我耀武扬威?”

好多人都私下里在背着诅咒他,其实傅戎都知道。

忽然来一个人知道自己什么风评,却还是愿意和自己成朋友,傅戎要说不高兴其实也不可能。

“因为我知道傅少你对自己人比对你家人还好。”

“陈总难道不是?”

所以他们才是同类人。

只相处片刻,就可以交心了。

“以后多来往。”

陈锋主动伸出手。

傅戎回握他的手。

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喝起了酒,傅戎喝了两杯就不再继续了,沙漏他拿了回去,不时手往裤兜里放,会碰触到沙漏。

喝到夜深人静,街上都没什么人了,两人走了出去。

傅戎看到前来接陈锋的司机相当年轻,有一张娃娃脸,他盯着那张脸看得似乎入了神。

陈锋走来问他:“不会是看上我的人了吧?他结婚有孩子了,孩子年初刚出生。”

“别把我说的这么饥不择食,我对男的没兴趣。”

“只是觉得……”

“觉得什么?”

傅戎想说什么,可是脑海里语句不成型。

“没什么,你放心,我不会对你的人下手,人夫就更不可能了。”

“那就好,改天约。”

陈锋坐进车里,摇下车窗又和傅戎告别。

傅戎看着他的车子远去,他抿了抿唇,也坐车回家了。

两人再次相见是在十多天后,陈锋约的傅戎。

傅戎驱车赶过去时,发现地点居然是陆家的一个私人会所。

说起来他都没这里的会员。

陈锋也没有,他认识的人有,借一下对方的身份进去。

在二楼阳台外坐着,没坐一会,看到一个杵着拐杖右脚瘸了的年轻人。

那张脸傅戎和陈锋自然都认识。

两人对视一眼,知道是陆家的会所,但这么凑巧会看到陆家老四。

老四也到外面阳台大厅,当他走向了左边方向时,傅戎和陈锋这才发现原来灌木后面还有另外三个人。

另外三个也是陆家的养子养女,几个人都外形长得好,能力好,而且还有手段。

尤其是陆家的大女儿陆梅,可以说和陆严没血缘关系,却完美继承了陆严的很多个人风格。

有时候陈锋都觉得他不如陆梅。

“陆家的产业大概都会交到她手上。”

不用指名道姓,傅戎也清楚陈锋在说谁。

“好像也就是陆家会这样。”

别的家庭,没有女儿不能生,也会去代孕或者做试管,怎么都要弄个带把的。

关键那些人家里还不如陆家,百分之一可能都没有。

陈锋对儿子什么的,一点不看重,以后他手里的产业要给谁,以后再说,他也懒得找人结婚,太麻烦了。

自己有张妈还有他的女儿,女婿,现在还多了一个小家伙,有他们陪伴着自己,这一生他就觉得满足了。

陈锋是这么想的,只是某些时候,尤其是坐在车里的时候,他心思会滋生出道不明的情绪来。

他还有一个家人,但是他好像把他给弄丢了。

陈锋试着找过一年多,什么痕迹都没有。

他只能归咎于是自己内心也许不能完全满足吧。

他把这种情绪给藏在心底,谁都没有说过。

思绪回到现在,陆家的四个孩子,坐在一起喝茶聊天。

“老四的腿我听说好像是跳楼断的?”

傅戎不太确定,都是传言,真相应该外界也不容易知道。

“似乎是,不过具体什么,只有他们一家人才知道。”

陆家对外界来说都太神秘了。

尤其是陆严,哪怕能够见到他,但是要接近陆严,不说是难,是哪怕站到他面前,可能他的眼底都进不了谁。

陈锋和陆家产业不重合,也没有接触的机会,他自然不会来靠近陆家。

但陆家产业太多,倒是经常会进去。

这个会所就是,主要也有这里环境好,人少,陈锋坐在这里就感觉身心都挺舒适的。

“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陆严。”

傅戎是压低着声音在说话,没让别人听见。

“看运气,见到了你能做什么?”

陈锋对陆严有点好奇,但不足以支撑他去主动做事。

“不做什么,想和他交个朋友。”

“你和他家老二差不多大,你和他交朋友?”

陈锋觉得傅戎大白天在说疯话。

傅戎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,哈哈哈地大笑起来。

笑声太过爽朗了,正好陆严从门外走进来,一抬眼就对上了傅戎张扬乃至是张狂的笑脸。

当时傅戎还以为自己是幻觉了,扬手就来个招呼。

“嗨,陆爷。”

陆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随意地呼喊,他孩子都不会这么叫他。

陆严只是眉头微微一锁,任何不悦的情绪都没有。

他反而在青年挥动的手中,走了过去。

“陆爷。”

陈锋比傅戎要收敛点,没有笑的那么狂。

“陈总,傅少。”

“陆爷这么大的忙人,居然认识我们?”

傅戎装作惊讶的样子。

临城但凡有点头脸的人,都会知道他们。

“陆爷请坐。”

陈锋示意陆严坐旁边一个空位。

那边四个孩子注意到养父来了,老四杵着拐杖就要起来,被老三忽然给拉住了。

“别过去打扰爸爸。”

老三示意老四看清楚点。

老四这才注意到还有另外两个人。

老四眸底曳过抹冷意,很快又散开了。

“你对爸爸的事过度关注了,你的腿就是因为你的错误评估才摔断的,你不要管那么多,爸爸比我们更会照顾好他自己。”

陆梅摁住了老四握着拐杖的手。

老四坐了回去。

“那个笑着的人,他……”

“他外界风评在不好,陈锋也在,能和陈锋成为好朋友,我想他也糟糕不到哪里去。”

“再说了,难道你我就都算是好人了?”

真好人,也就不会来陆家,成为陆严的孩子了。

老四被老大轻易就说服了。

他低头看着自己摔断的腿。

从四楼上跳下去的时候,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,好像一点不害怕,好像还是向往的。

像是为了偿还什么一样,像是他曾经做错过什么,他必须以跳楼的方式还回来。

现在那种感觉缓解了很多,但还是会偶尔冒出来,让他有奇怪的浓烈的自责。

老四一直都在吃些药,最近好了点,没有吃了。

他听从老大的话,不少去参与养父的事,没他的插手,养父还少一点麻烦。

老四安静坐着,偶尔往那边看过去。

意外于陆严居然会和那两个人说话交流,记忆中陆严不会是这种人。

陆严其实也挺奇怪的,他不会喜欢傅戎和陈锋这种性格的人,但意外见到了,和过去的感觉不同,他们两个都意外得挺好相处。

而且他们这样坐着说话的场景,似曾相识。

同时陆严还往旁边看了看,好像还该有个什么。

多余的想法给挥散开,陆严近期手头有个事,刚好和陈锋的产业有交集。

于是他和陈锋聊了起来。

这本来是某个高校生给他们公司提交的项目,但当时被陆严给驳回去了。

因为陆严觉得没有什么发展前景。

只是某天在集团总公司楼顶靠在躺椅上时,他隐隐又觉得这个项目,或许是可行的。

但他不会用高校生给的那个方法来,他准备另外找一个切口进去。

“……如果做好了,可以说会颠覆和撼动他当下所拥有的这些。”

“要是给别人做,大概我手里的产业都会急速缩水。”

听到陆严这么说,陈锋坐直了身,傅戎也听得津津有味。

“风险很大,但值得一试。”

“输了那就赔呗,只要还有点底子,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。”

“但如果一直都守着老旧成旧的东西,总一天这些老的会被新的给取代。”

傅戎说话没那么过顾虑,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陆严老了。

陆严今天四十了,是比二十多的傅戎和陈锋年纪大。

但他不介意傅戎说他老,年龄并不是限制人的东西。

如果有人因为年纪大就不往上看了,那只能说是自己给自己修建的牢笼。

“看来你们都有兴趣了。”

“是,陆爷你看好的,我想没几个人会拒绝。”

哪怕是亏本买卖,但赚一个和陆严拉好关系的名声,也是千金难买的机会。

“这个事具体我是交给小梅和老三去做。”

“小梅,老三,你们过来。”

陆严知道孩子们都在,随即把人给叫了过来。

陆梅和陆玮起身走来,老二和老四跟在后面,他们两个坐在旁边桌。

陆梅和老三拉了椅子过来,坐到了陆严的两边。

“不用介绍了吧?”

陆严指陈锋和傅戎。

“不用,陆爷,都是认识的。”

“两位好。”

陆梅起身和陈锋傅戎握手。

跟着老三也同两人友好握手。

“陆爷的孩子都是人中龙凤。”

“过奖了。”

陆严笑笑:“之前和你们谈的事,陈总傅少都有兴趣,你们来接洽。”

“努力做就行,输赢是其次。”

“有冲劲就不怕未来会拿不到更多。”

“陆爷,我们会做好的。”

陆严把地方留给两个孩子和陈锋,傅戎,他起身去了里面。

推开一扇门,他走到沙发边坐下,这是个包间,以前会给客人用,但两年前忽然就封禁了起来,只有陆严可以进出。

陆严后背靠着沙发。

他右手落在左手上,抚模着上面佩戴的一枚戒指。

这是放在他卧室抽屉里的,有天意外发现了。

拿出来后当时是想随后扔的,他不会戴戒指,戴在手上会觉得不太舒服。

可是打开戒指盒,看到戒指的时候却一眼就喜欢上了。

那天之后戒指就一直戴着。

已经戴了两年了。

陆严指腹轻轻藦挲着定制的戒指。

戒指里面刻了幼子,他是好久以后才发现了。

两个字母,YH。

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,找人来调查过,简单的两个字母,谁都不知道指代谁。

戒指好像就是陆严自己买的,他却忘记了当时买的原因。

他还记得,戒指应该是一对的。

另外那只,该戴在另外一个人的手指上。

那只手,陆严某个深夜忽然有了印象,他握过那只手,他也吻过那只手。

可是手的主人,他的相貌陆严完全记不得。

像是自己的一个梦,梦境里的人和现世有所融合。

戒指是真的,可另外的人却从来没存在过。

陆严将左手放在心口位置,只要进这个房间他的心脏就会丝丝缕缕的疼起来。

不是剧痛,去让他一点都忍受不了。

陆严拿过随时都备好的止疼药,倒出来就呑了一颗。

止疼药见效的时间不快,陆严只能继续让这份酸涩来慢慢折磨他。

像是为了惩罚他一样。

惩罚他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,将他最重要最心爱的人给丢了一样。

陆严望向窗户外逐渐弥漫出的霞光,他喜欢这种痛,可以说是爱上了这种痛。

因为它会随时提醒他,让他有鲜活的存在感,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行尸走肉。

陆严收回视线,低头间他落了吻在戒指上,如同是隔着这枚戒指,亲吻另一个戴着戒指的人。

而那个人,他已离开,他已消失。

他不会再回来。

人生到了弥留之际,陆严头发都苍白了,他躺在床上,几个孩子围着他,孩子们也都老了,但在陆严眼里,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需要他来庇佑。

孩子们都红了眼眶,泪水滚落眼眶。

陆严看着他们露出微笑,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,他快离开了。

他缓缓抬起左手,戒指已经开始松了,被他拿去修了修,于是适合他现在干瘪的手指了。

他盯着那枚手指,在最后闭眼的一刻,似乎是回光返照,他想起来了。

他想起来他真的有个喜欢的人。

他爱的人。

他的名字,YH。

殷或!

他爱的人叫殷或。

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,他专门为他而来,他拿走他的心后,他就离开了。

他残忍吗?

陆严不会怨恨他,是他主动把心给送出去的。

这辈子,下辈子。

如果还有下下辈子,只要还能和殷或相遇,他的心,无论如果他都会捧到他手上。

“殷或!”

“我爱你。”

这句迟来的告白,就这样在陆严闭眼之前说了出来。

他是带着微笑离开的。

四个孩子看到养父闭上的眼,可又分明微笑幸福的脸庞,老大猛地转身,她用力闭上眼睛,还是没忍住泪水的滚落。

老二已经趴在了床上,发出了悲怆的恸哭声。

老三站了起来,他走到窗户边,他眼前世界都在模糊,他最敬重的人走了,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一个人走了,往后余生,他的肆意妄为,该做给谁看,他想要那双眼睛一辈子都看着自己。

老三低垂下了头,眼泪砸在地板上。

老四紧紧握着他的拐杖,他手指在发抖,他全身都在发抖。

他流不出眼泪来,但他张着嘴巴呼吸,可好像氧气越来越少,他快要窒息了。

老四猛地深呼吸一口气,他颤颤巍巍地去抓住养父的手。

还有体温,但是那双合上的眼睛却永远都不会睁开了。

他做错过一件事,可那件事没有谁可以告诉他。

他觉得他这些年都在赎罪,但是好像还不够,因为他要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找不到了。

老四嘴角哆嗦,最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。

陆家掌权者死去,一时间撼动了整个临城,其他地方也受到了一定影响。

很多人都觉得陆严走了,整个偌大的陆家产业,也许自己可以分一杯羹,群狼环视中,却逐渐有人开始赔了夫人又折兵,好几个月后,他们才意识到,陆家私下里和陈锋,还有傅戎他们都有联系。

三家联合起来,三足鼎立,一时间势力更加强大,无人可以撼动。

无数人都好奇是什么将他们三方给聚拢在一起。

当事人其实也说不清楚,只是好像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们,对方是不同的,因为他们共同拥有过……

拥有过他们已经忘记的,却在他们灵魂深处镌刻着的一个人。

那个人,是他们的挚爱,他们的家人,朋友,爱人。

是他们即便遗忘,也不会真正失去的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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